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闯关东的女人 1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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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奎得救了,救他的是住在林子里的猎人。猎人已经跟踪这头熊好久了,猎人先是发现躲在树洞里的熊。冬天的时候熊大部分时间都躲在树洞里猫冬,除非它去寻找吃食。在入冬之前,熊已经在树洞里备足了野果子,不遇到意外,熊不会轻易走出树洞。猎人把熊赶了出来,他要在运动中把熊拖得筋疲力尽然后再射猎它,否则,猎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捕猎到熊。猎人跟踪黑熊已经两天了,结果遇上了不知深浅的大奎。

好心的猎人把大奎送回到山东屯,经验老到的猎人归来时给麦花留下一句话:你男人算是命大,今天捡回一条命,下身的骨头都碎了,他再也站不起来了。

麦花受到如此的打击,心情可想而知,她伏在大奎的身上号啕大哭。乡邻们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批,他们把安慰话都说尽了,但又有谁能安慰悲痛欲绝的麦花呢?

于三叔一袋接一袋地吸着烟,最后于三叔说:麦花,别哭了,这都是命呀。

于三叔冲着天空叹了一口气又道:闺女,想想咱们那些死在逃难路上的亲人吧,大奎算是幸运的了。

这一句话说得麦花止住了哭声,她望着躺在炕上不省人事的大奎,抱过黑土,她在心里冲自己说:再难的日子也要往下过,不为别人,还得为黑土,为活而活着。

想到这儿,麦花止住了悲哭。她呆呆怔怔地望着昏迷着的大奎。

大奎在熊瞎子身下捡了一条命,人却残了。盆骨以下的部位从此失去了知觉,于是大奎便整日躺在炕上唉声叹气。从此,大奎和麦花的日子发生了转折。

麦花站在大奎拼死拼活千辛万苦开出的土地面前,止不住流下了眼泪。厚重的黑土地只有男人的力气才能征服,麦花站在土地面前有心无力,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叹气。

每年春天,布谷鸟一叫,便是下种的时候了。山东屯的人们,那时还没有马呀、牛呀帮助种地,他们只能靠人拉手推地犁地。几家男人联起手来,一家家地种地,大奎不能下炕了,便没人主动和麦花联合了。麦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家欢天喜地,把一年的希望埋在地里。

那天于三叔走到站在地边发呆的麦花身旁说:麦花呀,你先别急,等大伙都种完了地,俺让人帮你家一把。

麦花感激地望着于三叔。于三叔叼着烟袋,清清淡淡地笑一笑道:没个男人的日子就是不行。

说完于三叔耸着身子从麦花眼前走过去。

麦花回到家里把这话冲大奎说了,大奎已从炕上爬了起来,手扒着窗台心焦如焚地向外面张望着。

大奎说:布谷鸟一叫,正是下种的日子。

大奎又说:咱家的地,怕是下种晚了。

麦花那些日子每天都要带着黑土到自家田地旁守望。黑油油的土地泛着亮光,黑土在地里蹒跚着,他走了一程,回过头冲麦花叫:娘,娘,咱家咋还不种地?

黑土的叫声让麦花的心里火烧火燎的。

麦花每天都会把别人家种地的进程报告给炕上的大奎。

麦花说:朱家大哥的地种完了。

麦花又说:李四叔的地种了一大半了,山上的柳树都冒芽了。

大奎就用拳头砸着炕,咚咚地响。以前他把麦花压在身下时也经常把炕弄出这样咚咚的响声,那时他的心情是幸福和欢愉的,就像往自己的黑土地里播种一样,播下去的是希望,收获的是喜悦。于是,他们有了希望,那就是儿子黑土。此时大奎的心情却糟乱成一团。

他说:晚了,咱家的地下种晚了。

他又说:柳树都吐芽了,地再不种就没收成了。

大奎一次次用力地砸着炕,吓得黑土哇哇地大哭起来。

麦花移过身,跑到堆放着种子和杂物的西屋里,肩膀一抖一抖地哭泣着。

于三叔并没有失言。他种完了自家地之后,又帮着别人种了几家,他家的地里的禾苗都破土而出了,整个山东屯的地大都种完了。于三叔带着两个儿子还有朱家大哥、李家四叔等人来到了大奎家开始种地了。地断断续续地种了三天,终于种完了。

麦花自然是千恩万谢了。于三叔就慢条斯理地叼着烟袋走到麦花身旁说:麦花呀,你啥话都别说了,咱们好赖都是从山东逃出来的,不看僧面看佛面,大奎都那样了,山东屯的老少爷儿们总不能看你们家笑话不是。

说完,于三叔用眼睛在麦花的脸上挖了一下,又挖了一下。于三叔心想,这小媳妇今年该十八了吧,长得还是那么白那么俊,生完孩子比没生孩子更成熟了,就像秋天的高粱穗,都红透了。

于三叔想到这儿,干干硬硬地咽了口唾液。

接下来,麦花不断地向大奎汇报着地里的消息。

小苗出土了。

垄里长草了。

大奎说:该锄地了。

别人家的地已经锄过了,错过了季节,麦花锄地的时候,已比别人家晚了半个月。太阳已经有些热力了,麦花锄地,黑土在地里疯跑,他不时地向麦花喊着:娘,这里有草,这里还有草。

麦花已经顾不上黑土的喊叫着,她发狠地锄着地,汗水湿透了衣服,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来,掉在地上摔成了八瓣十瓣。

于三叔叼着烟袋走过来,自家的田地已经锄过一遍了,于三叔的样子显得就有些散淡和悠闲。

于三叔望着地里忙碌的麦花,身体透过汗湿的衣服凸凸凹凹地显现出来。于三叔的身体就开始从下到上地热了起来。他先是把手搭在麦花的肩上,很有分量地按了一下,又按了一下,接着去接麦花手里的锄,顺势地捏住了麦花那双白白净净、圆圆润润的小手。于三叔有些惊叹,天这么热,活儿这么累,麦花一身皮骨还是那么白,那么嫩,真是天生的娘娘胚子。于三叔就说你看你的小手,都磨破皮了,嘿呦呦,真是的。

捏摸了一下麦花的手,于三叔接过麦花手里的锄,帮着麦花锄了起来。麦花抽空把跌倒在地垄里的黑土扶了起来,拍去黑土身上的泥土。她望着黑土,眼泪便在眼里含着了。

于三叔一边锄地一边说:麦花呀,没个男人帮一把,靠你这么个女人咋行,这活儿可不是女人能干的。别指望别人,别人帮得了你初一,帮不了你十五。

麦花点着头。

晚上麦花回到家里,把于三叔的话又冲大奎说了一遍。大奎便用拳头去砸炕,声音仍咚咚的。

麦花的心里也不好受,也想痛哭一回,却没有眼泪,眼泪早就化成了汗流到自家田地里了。她躺在炕上,浑身似散了架子。她心里急,也苦,可又不能对大奎说,地里的禾苗长得又瘦又黄,比别人家的差远了。她似乎看到了秋天不济的收成。她只能把气往心里叹了。

那天,麦花正在锄地,突然听到大奎疯了似的喊:俺的地呀,这还是地么?

她回过头来的时候,看见大奎不知何时从家里爬到了地头,衣服撕破了,爬的满手都是血,他望着自己地里枯黄的禾苗绝望得大哭起来。他一边哭叫,一边疯扯身边够得到的禾苗。

黑土被父亲疯狂的样子吓傻了,他呆呆地望着父亲,哭也不是,不哭也不是。

麦花大叫一声扑了过去,她抱住了疯狂的大奎,黑土也随之大哭起来,一家人便搂抱在一起,大哭起来。

大奎哭叫:老天爷呀,你睁睁眼,就可怜可怜俺一家人吧。

黑土叫:爹呀,娘呀,你们这是咋了。

田地里枯瘦的禾苗让大奎绝望,别人家田地里的禾苗都生得茁茁壮壮,唯有自家的田地,因错过了播种季节,还有侍弄的不及时,黄黄瘦瘦的,一棵棵秧苗像害了痨病。

老实本分,世世代代把土地、庄稼视为生命的大奎,真的绝望了。那一晚,他躺在炕上,哀哀咽咽地哭了好长时间。

麦花听着男人大奎像女人似的哭嚎,心里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的。她把黑土哄睡,便独自一人来到自己田地旁,她只是想出来走一走,却鬼使神差地来到了田地旁。星光下,她痴痴怔怔地望着自家的田地,此时,仿佛一家人已走到了绝路。山林里,以及草丛中阵阵不知名的虫叫,在她耳畔响着,她却充耳不闻。大奎对田地的悲哀,深深地感染了她。在这之前她已经千百次地自责了,她恨自己无能,没有把自己家的田地照看好。其实她已经尽力了,每天锄起地来,她的身体都散了架子似的疼,她只是个女人,种地本是男人的事情。

不知什么时候,于三叔叼着烟袋一明一灭地出现在了她的身边。直到于三叔说话,她才发现于三叔。

于三叔在黑暗中声音滋润着说:麦花呀,这田地弄成这样不怪你,种地、收获本是男人干的活路,你一个女人家累死累活的,俺于三叔看了心里也不忍呐。

于三叔的话说到了麦花的软处,她难过地哭泣起来。于三叔的一只大手不失时机地伸了过来,搭在麦花柔柔软软的肩上。于三叔又说:麦花,你受苦受累,俺看着心里都不好受,大奎都那样了,让你一个女娃子,受委屈了。

于三叔的话说得麦花心里软极了,她似乎终于找到了哭的理由,她真的放出声来,哭了一气,又哭了一气。这样一来,她心里好受多了。

于三叔一直蹲在她的身旁,那只厚重的大手在她柔软的肩上摸捏着,似乎在安慰她,又似乎在鼓励她。待麦花止住了哭声,于三叔扔掉了另一只手里的烟袋,空出来的手就把麦花整个人抱在了自己的怀里。麦花一惊,挣扎了一下说:于三叔,你这是干啥?

于三叔满嘴烟臭地说:麦花,三叔想你哩,只要你答应俺,你家田地里的事,俺就包了。你得靠个男人呐。

这时的麦花脑子里一片空白,她想到了绝望伤心的大奎,还有不懂事的黑土,他们一家老小都指望眼前的土地生出的庄稼度过年景呐。

说到这儿,于三叔就把麦花压在了身下,他动手解麦花的衣服。麦花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,但也谈不上顺从。就在于三叔的大手伸向麦花的腰带时,麦花突然用手制止了于三叔的动作。

她冷静地说:于三叔,以后你真的照顾俺家的地?

于三叔已经语无伦次了,他说:照顾,咋能不照顾呢,只要你答应俺,你家的地就是俺的地。

麦花放开阻止的手。

于三叔便长驱直入了。麦花躺在那里麻木而又僵硬,她偏过头,躲开于三叔呼呼喘着烟臭的嘴,她望见了自家的田地。在那一瞬,她似乎看见自家田地里的禾苗正在嘎巴嘎巴地拔节生长,她似乎又看到了希望,她快乐地叫了一声。

于三叔癫狂着说:麦花,麦花,你,你的地,真好,好……

于三叔果然没有失言。从那以后,于三叔便经常光顾麦花家的地了。他帮着麦花锄完了第一遍地,又锄了第二遍。地里的土很松软,草也少了许多。禾苗长得有了些起色,先是高到了膝,最后就长到腰那么高了。麦花家的地和别人家的地比起来仍有些差距,但毕竟让她又看到了希望。

于三叔隔三岔五地来,麦花正站在齐腰深的田地里拔草,黑土躲在地边的草丛里逮蚂蚱。于三叔一来,便把麦花扑倒在齐腰深的庄稼地里,庄稼地早就藏得住人了。

两人站起来的时候,于三叔就弯下腰帮麦花拔草,拔了一气,又拔了一气。然后于三叔干咳一声说:麦花,俺走了,自家的地也该拔草了。

于三叔说完一闪身便走了,走回到自家的田地里去了。麦花不说什么,用手抹一把眼角汗湿在一起的头发,抬眼看见仍在地边玩耍的黑土,又把腰弯到了田地里。

当于三叔在帮麦花锄第三遍地的时候,于三叔那两个长得膀大腰圆的儿子出现在了他们面前,其中一个夺下了于三叔手里的锄头,另一个推一把于三叔道:自家的地还没锄完,你倒有心思帮别人锄地。

于三叔被两个儿子推搡着走了。

在这之前,麦花和于三叔的事已经是满屯风雨了,只是麦花一直蒙在鼓里。其实她已经不在乎名声了,她看重的是自家的田地,到秋天的时候能打下多少粮食。两个儿子出现以后,于三叔似乎已经没有机会到麦花的田地来了。他只要一出现,他的儿子就马上赶到,不由分说,推推搡搡地把于三叔推走了。于三叔扭着脖子说:麦花,等俺干完自家活儿,就来帮你。

于三叔只是说说,他在两个膀大腰圆的儿子面前一点脾气也没有了。从此,于三叔失去了向麦花效劳的机会。

麦花蹲在田地里呜呜咽咽地哭过,她不知为什么要哭,她伤心、难过、绝望。

这之后,偶有一两个屯子里老老少少的男人,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说:麦花,你跟俺一次,俺帮你干一晌活儿。

麦花骂道:滚,你这个王八犊子。

男人一走,麦花就又哭了。她知道没有一个男人肯真心帮她。没有男人的日子,真是寸步难行。

大奎又爬到自家地旁两次,看到差强人意的庄稼,情绪比以前好了许多。

晚上,大奎和麦花躺在炕上,大奎就叹着气说:麦花,都是俺牵累了你,让你一个女人家受苦受累。

麦花就说:大奎,别说这样话,你不是为这个家才弄成这样的么?!

大奎又说:俺这么活着还真不如死了的好,让一个女人养活着,想起来脸都红。

麦花忙伸出手,用手捂住了大奎的嘴,她想起大奎没受伤前,他们曾经有过的恩爱日子,忍不住又哭了起来。

大奎安慰似的,把麦花搂在怀里,作为残废男人,他只能做这么多了。

半晌,大奎说:麦花,你再找个男人吧,俺不拦你。

麦花在大奎怀里拼命摇着头,她又想起和于三叔过的日子,觉得自己真的对不住大奎。嫁给大奎那天起,她就想好了,生是大奎家的人,死是大奎家的鬼。

大奎又说:麦花,俺说的都是真心话,你今年才十八,日子还长着呢,这样下去咋行。

麦花把头埋在大奎的怀里,又一次呜咽着哭了起来。

麦花认识了河南人四喜,于是麦花一家的生活又发生了变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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